蝴蝶睡姿X

我可是个正人君子呢

多喝热水(三)


  他过多了一个人的苦日子,往后的日子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三)


 今日是自入夏以来难得的凉爽天气,餐厅内,水晶吊灯璀璨生辉,郑号锡被侍者引着往预订好的位置走去。

    这家西餐厅格调浪漫幽雅,起先在前厅时他还觉得这种华丽的中世纪装修风格太过繁复,后来越往里走,却越觉得环境逐渐静谧起来,装饰也变得更为精巧内敛,里面的客人都衣冠楚楚,可见非富即贵,郑号锡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几个熟识的面孔,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前去打个招呼。

    这可是休假期间。

    郑号锡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自己都觉得最近的确任性了许多。


 郑号锡看着窗外华灯初上,夜色笼罩下的城市像极了一个白日里衣着干练晚上却穿上黑色纱裙的红唇女人,神秘中透着一丝妖娆,若是在白天还能看到远处波澜壮阔的江景,别有一番趣味,郑号锡不由暗叹其选址精妙。

    只是不知道这家餐厅的菜品能不能配得上这巧夺天工的环境,但毕竟是硕珍哥推荐的,想来是不会错的。

    金硕珍在B市富家子弟的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对吃食精细,倒也不是挑剔,只是对比常人来说更为讲究一些。在这一方面,他与郑号锡是最合不到一块去的,郑号锡胃口小,吃饭时神情动作总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惊动了什么似的,像在笼子里娇养惯的鸟儿,一粒米都能噎着。

    用金硕珍的话说,就是跟猫儿一样,虽是优雅又尽礼数,但看着总让人不太痛快。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金硕珍又是打心眼儿里疼他这个弟弟,得到什么好东西总要留与郑号锡一份,与亲生弟弟是没有区别的,这家餐厅也是郑号锡听他提起过几次,才把地方选到这里来了。


 柔和的灯光下,郑号锡远远便看见靠窗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个人,那人戴白色贝雷帽,身着复古印花的衬衫,五官生得格外英气俊美,正面无表情的对着桌子上白瓷瓶里插着的玫瑰花发呆,嘴角微微向下拉着,显出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场来,他一动不动的,倒像画里的人一样。

    但当他抬眼看到郑号锡时,便是这画里的人也彻底活过来了,直接起身疾步迎了过来,满脸的欢欣藏都藏不住,笑时鼻子微微皱着,还有那可爱的四方嘴格外显得稚气。

    他扑到郑号锡怀里,弯着身子把头贴在郑号锡脖颈下方蹭了几下,嘴里哼哼唧唧撒着娇小狗儿一样。

   郑号锡习惯了他这样的亲昵,轻拍了几下他的背,嘴里说着:“好啦好啦泰亨,旁边还有好多人呢。”

    金泰亨闻言极不情愿地放开了手,改扯着郑号锡的衣袖:“好久都没见哥哥了,如今抱一下都不行了?”

    郑号锡不禁失笑:“又在胡说,明明半个月前刚见过。”

    金泰亨理直气壮:“半个月都没见哥哥还不够久吗?看来哥哥是一点也不想我。”

    郑号锡知道金泰亨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他这个弟弟自小便是一颗草莓糖,甜得很,也粘人。

    金南俊经常感叹,明明是自家亲生的弟弟,却整天围着郑号锡一声声“哥哥”“哥哥”都能渗出蜜来,到了金硕珍和金南俊就是“大哥二哥”“硕珍哥南俊哥”了,不如送给郑家才好。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谁也都纵着他叫到了现在。


 郑号锡与金泰亨面对面坐着,他的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语气似是漫不经心:“还没来呢?”

    这不说倒还好,一说金泰亨就又下拉着嘴角,委屈道:“哥哥好不容易和我出来吃顿饭,却还要叫上旁人。”

    他越说越是委屈:“我每次约哥哥都是说没有时间,怎么,就因为这小子就有时间了?”

    郑号锡见他这么说,心里明白南俊应该是对泰亨说了些什么,便哄着他:“我平时忙嘛。”

    这倒不是敷衍,郑号锡是真的忙,最忙的时候是他父亲刚刚病倒的时候,他和南俊都刚刚毕业,意气风发,本想着在合作国外成就一番事业,却被急匆匆召回了国。

    当时公司经济本来就不景气,说是内忧外患也不过如此,所有重担全都落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那时候,他整日睡不好觉,更别说吃饭了,就算去了餐厅也是为了应酬。B市的酒桌文化历来是“酒”字为重,讲究快节奏,越是豪饮越是能谈成生意,郑号锡偏偏是喝不得酒的,但就算不能喝酒也是要陪着,郑号锡可没少吃这方面的亏,幸亏有硕珍哥帮衬着,不然他便是被人踏进了泥地里,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自那之后郑号锡便不爱进餐厅了,每次去时他总能想起早时在餐厅里经历的喧嚣和折辱,就算是这种慢节奏的西餐厅也会让他觉得不自在,闲暇时刻他总是躲在家里,越静越好。


 金泰亨“哼”了一声,起身伸手捻了捻郑号锡胸前别的纱制黑蝴蝶胸针,再看看他明显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眼神跟刀子似的,直到看到郑号锡脖子上还戴着他送的项链时面色才缓和过来,语气却还是酸溜溜的:“哥哥这身白西装以前怎么没见穿过?看来是特地打扮好了才过来的。”

    郑号锡知道他是小孩子脾性,喜欢争宠,所以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话。

    果然,金泰亨眨眼之间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压低声给郑号锡讲他外出采景遇到的趣事,讲到激动时就从包里拿出相机给郑号锡看当时的照片,一会儿又非要给郑号锡拍照片,郑号锡刚夸了他两句他就又要往郑号锡身上扑。


 正在两人笑闹间,田柾国顺着侍者的指引走了过来,还是那熟悉的一套黑色运动服,总让人疑心他是同一件衣服买了好几套,还是同款同色的那种,他今天的头发格外的蓬松,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书包,这身打扮站在这个奢华的餐厅里,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他倒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先和金泰亨打了招呼:“来这么早干嘛,以前也没见你这样。”

    语气是那种朋友之间特有的随意,郑号锡看着他眉宇间那种意气风发的神情,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朝气,这又是另一部分的他了,郑号锡感觉到田柾国的形象在慢慢地拼凑起来,逐渐完整。


 金泰亨正冲郑号锡撒着娇呢,被他打断了很不高兴,嘟囔了一句:“又不是等你呢。”

    田柾国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把背包往金泰亨身边的座位上一放,转身就要往对面的座位入座,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个男人,吓了一跳:“你……你好。”

    郑号锡只觉得可爱,微笑着:“又见面了。”

    这话引得田柾国不由多看了他一会,才恍然大悟:“你是那个,那个篮球……不对,那天在酒吧也是你。”

    “不好意思啊,那天从酒吧回去我才想起来这件事,”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头,“你的头没事吧。”

    郑号锡摆摆手,示意没事:“真巧,没想到你和泰亨是好朋友。”

    说话时面色不改,倒是一点也不心虚。


 田柾国点点头,如此一来,倒是不好意思再换回金泰亨那边坐了,有点别扭地拉开座椅正要坐下来,不料那边的金泰亨却是不高兴了:“你坐在我哥哥身边干嘛?”

    田柾国莫名其妙道:“因为只剩下这一个座位了啊。”

    金泰亨直接拎起他的书包,作势要递给他:“那你把这个书包放在那边不就腾出座位了。”

    田柾国的倔劲儿也上来了:“坐哪儿不是坐啊,就这样吧懒得挪地儿了。”

    金泰亨却还保持着那个把书包递给他的姿势,不耐烦的样子:“快点儿的。”

    田柾国抱臂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看着两人僵持着,郑号锡只能出来劝解:“你们朋友之间坐在一块还是方便些,泰亨啊,把书包拿过来,让柾国坐过去。”

    田柾国得了个台阶下,才接过书包放在这里转身去了金泰亨旁边坐着,而一边的金泰亨觉得自家哥哥向着他给他说了话,心里美滋滋的。

    郑号锡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想的什么了,想了想还是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告诉他,他是因为怕田柾国坐在自己身边,一会吃饭时想偷偷看会田柾国时既刻意又不方便,才让他俩坐在一起的。


 好不容易安静了会,金泰亨就又起了幺蛾子:“田柾国你是在健身房冲了个澡直接过来的吧,出来吃饭呢就不能换身衣服?”

    田柾国边看着菜单,漫不经心的:“咱俩吃饭犯不着那样,换什么衣服。”

    金泰亨闻言可生气了:“我哥哥还在这呢?你就……你就这样?”

    田柾国更加莫名其妙了,他觉得他朋友今天跟个事儿精似的,什么都要管:“我来来回回不都是这种衣服,还能换出什么花样来?”

    金泰亨被这事实搞得语塞了,但还是生气,觉得他的哥哥还特地做了发型过来,真是受委屈了。


 但金泰亨还是不死心,再次发起了聊天邀请:“这是我哥哥。”

    田柾国朝郑号锡点了点头,转头对金泰亨的时候就是漠然,甚至充满了鄙视:“你刚才说过了。”

    金泰亨心里其实是那种和人分享稀世珍宝的感觉,可惜激动时老是组织不好语言:“这是我最好的哥哥。”

    田柾国从刚才开始就觉得金泰亨今天就是跟耍猴一样耍他玩呢,非要他在这个长得很斯文清秀的什么哥面前出尽洋相才高兴,所以懒得理金泰亨。

    金泰亨跟个机器人似的:“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哥哥。”

    田柾国彻底毛了:“你在这跟我扩句呢?快点点菜吧,就等你了。”

    金泰亨更生气了,金泰亨觉得田柾国可真不知好歹啊。


 等菜的时候,金泰亨托着腮看着郑号锡,觉得哥哥的头发好像是有些长了,突然哼哼的低声笑了起来,对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号锡说道:“我记得小时候哥哥还留着小辫子,整天穿着各种各样漂亮的花裙子,南俊哥骗我说哥哥是小仙女,是喝露水长大的。所以有一次我惹你生气了,天不亮就起床去花园里收集露水给你,非要看着你喝下去才觉得是原谅我了,气得你又揍了我一顿。”

     “不过哥哥的脾气也太好了,只哄了那么一次就再也没生过我的气了。”


    郑号锡见他越说越离谱,急忙转移话题:“对了,硕珍哥最近生意怎么样?”

    金泰亨提到商场上的事就有些恹恹的:“看着大哥最近心情挺好,应该不错,反正我对这些事情是不懂的。”

    郑号锡听了这话,心下有些唏嘘,金硕珍是真的对他这两个弟弟好,要不然怎么会任由着一个天赋秉异却一意孤行,另一个志不在此便不再强求,自己一个人负起了一个家族的责任。

    金泰亨见郑号锡不说话,以为是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于是推了推田柾国:“你不是一向对这些事上心吗,快给我哥哥说说,我大哥最近生意顺不顺利。”

    田柾国果然对这些感兴趣,立即就打起精神来,滔滔不绝地倒说的还都挺有道理,郑号锡心下赞许,面上却不表现出来:“硕珍哥最是稳重,做起事来总是让人放心,倒是我多这一句嘴了。”

    金泰亨在一旁打趣道:“田柾国其实最喜欢的是我二哥,要不也让他说说我二哥,他就爱说这些。”

    田柾国觉得男人之间用‘喜欢’这个词有些别扭,但想到是金泰亨,觉得也可以理解,毕竟他这位朋友措辞一向清奇,也不知道为何,脑袋一发热,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最敬佩的不是南俊哥,而是另一个人。”


 金泰亨倒第一次听他这么说,好奇得很,赶紧追问道:“是谁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田柾国说过才开始懊恼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意思吊人胃口,犹疑着把心中藏了很久的秘密说出了口:“是——”

    “郑氏集团的总裁,郑号锡先生。”


 郑号锡只觉得浑身一震,见金泰亨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怕他突然说出什么来,急忙抢在前面问道:“为什么啊?说起名气,郑号锡到底是不如金南俊的。”

    田柾国竟像是对他说的话有些不满的样子:“依我来看,名气自然是次要,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觉得这什么哥的想法与他不和,便不肯再说下去了,叹了口气道:“只是郑总太剑走偏锋,走得是险棋,时间久了弊大于利……”

    

    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评价自己,郑号锡没有丝毫的不悦,倒是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他在最年少轻狂的时候接手了家族企业,父亲卧病在床,股东们虎视眈眈,都想从郑氏这匹瘦死的骆驼身上撕下一块带血的皮肉来。于是,他不得不屡出险招,出奇制胜,直到如今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如今,他的家人依附于他,他的朋友惯着他,他身边的人都在讨好巴结他。一路走来时,从没人教过他应该怎么做,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效仿金家的做法,安稳下来做生意,但他是同时间赛过跑的人,他总是在害怕也总是做不到。

    每个家族都要有一棵最为坚固挺拔的树来支撑起整个家族,金家是金硕珍,郑家便是郑号锡,可郑号锡总觉得就算是站的再好看得再远也不过是孤零零的一棵树罢了。

    他过多了一个人的苦日子,往后的日子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而现在,郑号锡仔细地看着田柾国的眉眼,今日他用红色的运动发带将额前的头发隔了开来,露出浓黑锋利的眉毛来,这样一来,倒是冲淡了他柔和的面部线条,一点也不显初见时的那股子奶味了,整个人都格外的丰神俊逸。

    郑号锡光是看着,便已经十分期待了。


 接下来的一顿饭都吃得十分顺利,郑号锡甚至还纵着这两个小家伙开了瓶红酒,他自己推辞着还要开车就滴酒未碰,两个小家伙都喝到了微醺,这顿饭才算到了尾声。

    郑号锡打电话吩咐金家的司机来接金泰亨,接着转身问田柾国去哪。

    田柾国意识是清醒的,就是说话有些含糊:“去学校。”

    “那就糟了,金泰亨那趟车不顺路,没法捎你回学校,”郑号锡似是无可奈何的样子,“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正好与我是顺路的。”

    田柾国愣了一会,问出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你不住学校?”

    金泰亨没喝多少,却是神志不太清楚的样子,大笑着:“但凡有两颗花生米啊田柾国,我哥哥能住学校?我哥哥……”

    后面的话却都嘟嘟囔囔的,叫人听不清了。

    也不知道傻气是不是会传染,田柾国的脑袋也不太清明了,脑海里只多了个想法。

    哦,原来是个走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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